虽没见面,但这几个回合下来,卓大鹏知道对手武功机智全在自己之上,再耗下去也只是徒招羞辱。但就这样灰溜溜逃走,也太不成话了,今后他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?他双掌直抖,仰起头叫道:“嘿,有种就面对面分个胜负,钻来钻去算什么英雄。你要是输了,老夫也不以大欺小,给你磕十个响头就放你走。”他实在是气昏了头,把话说反了。
耳听身后噗哧一声,卓大鹏未曾回头,反手一把捞去。却见是方才见过的那个小书童,用袖子掩着嘴偷笑。他知道这书童是窗边那位公子的人,但他现在气昏了头,已经不计利害,虽知这书童动不得,但仍是一掌拍了过去。那书童吃了一惊,赶紧想旁一闪,身手甚是敏捷。
卓大鹏急怒攻心,鼻子里哼了一声,正打算先拿这个书童出出气,忽听屋里有人道:“要磕头吗?我老人家就坐在屋里。外面地湿,岂是你畜生行大礼的地方?还是屋里好。”正是方才门外的那个声音。
卓大鹏生怕那人再逃,一个箭步窜过去,堵住门口,向里一望。果见一个年轻人坐在冲门的一张桌子旁,青布包头,一身短衣小厮打扮,衣服上还有一片片的水渍锈痕,神情悠闲,正冲着他嘻嘻的笑。看样子就是门口那个磨镜子的年轻人,长得高鼻深目,面色黝黑,倒像个昆仑奴,脸上也和疤五一样有好几道疤。顶多也就二十七八岁,就是在娘胎里练武,也抵不上自己四五十年的功力啊。
卓大鹏有些不大相信,往别处看时,屋里除了刚才那几个人,再没有别人。他刚想喝问这个磨镜少年,却见他微笑着向站在门边的小书童招招手。
侍茗少年好事,这时对磨镜少年崇拜得五体投地,也没看看公子和钟无期的神色,便跨过门槛,走到磨镜少年身边,问道:“仁兄叫我有什么吩咐?”甫到跟前,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,似兰非兰,似麝非麝,倒好像小姐闺房里常闻到的那种香味。心里疑惑,不知这位执贱役的少年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名贵的香味。
磨镜少年道:“我耳朵有些背,方才是不是有人说要向我磕十个响头什么的。”侍茗忍住笑道:“是啊,没错。就是门口这位老先生说的。”说着一指卓大鹏。磨镜少年道:“原来真是这样,我还以为听错了呐。”抬头半睁着眼看着卓大鹏道:“我长这么大,净给别人磕头了,还没一个人给我磕过。难得今天有人孝顺,那就磕吧,还等什么?磕完了自然有赏。”
卓大鹏狞笑道:“头我倒是能磕,就怕你命贱福薄,承受不起。”说着话跨进门槛,假装弯腰下拜,顺势并拢双掌,向磨镜少年推了过去。站在旁边的侍茗和站在后面的魏仲明,陡觉压力及身,衣带向后飘起。钟无期远在屋子另一侧,也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。
卓大鹏羞愤之下,已经使出全力,这一下虽然动作有些慢,但两人距离太近,形同偷袭,甫一出手便将对方笼罩在掌风之内。钟无期暗道不好,少年一味托大,说不定这下要吃亏。
磨镜少年对卓大鹏惊涛骇浪般的掌力浑若不觉,轻描淡写地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双掌,笑着道:“这么大年纪连磕头都不会。这是下拜,不是磕头。来,我老人家教你。”
卓大鹏双掌被抓,简直难于相信自己的眼睛。自己适才这一掌凝集了毕生功力,足可以开碑裂石,放眼天下除了有限的几个人,谁敢直撄其锋?惊悸之余,忽觉攥住自己双掌的那只手像火炭一样烫,一股热气透过皮肤进入体内,顺着经脉缓缓上行。再要反抗时,内力空空如也,全身被制,已成待罪羔羊,只能听任对方宰割。
只觉那股热气行到心脉附近稍微停留了一下,似乎是在犹豫,进不进心房,一旦进入心房,就会立刻要了他的命。好在那股热气绕过心脏继续下行,刚到膝弯处,卓大鹏便觉双腿一软,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。耳听得磨镜少年温声道:“嗯,对了,应该这样,弯腰向下,用头碰地。起来,下去,再起来……”随着磨镜少年的指点,卓大鹏真的嘭嘭砰砰磕起响头来。
侍茗、魏仲明和钟无期直看得目瞪口呆,连一直端坐桌旁,凝视窗外的卢有朋这时也回过头来瞧那磨镜少年。谁也没有想到一个貌似昆仑奴仆,以磨镜糊口的无名少年,竟然身怀神功绝技,举手投足之间便制服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摩云堡主。
………【第一回:梅雨洗征衫(4)】………
侍茗性情单纯,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,喜形于色。魏仲明曾败在卓大鹏的手下,并且死了一名伙伴,还有那三个趟子手和一名镖师吉凶未知,飞龙镖局今天可以说是大败亏输,颜面扫地。所以看到不可一世的卓大鹏乖乖地趴在地上大磕其头,痛快万分,竟然喜极而泣。卢有朋的眼神里除了惊讶之外,还颇有些惺惺相惜的神情。
内中只有钟无期惊佩之余,很是尴尬。适才自己一念犹豫,在飞龙镖局遇到危难时未能拔刀相助,无形中和飞龙镖局结下梁子。如果龙虎山出面替飞龙镖局讨个说法,拿什么理由去搪塞?虽然归云庄并不惧怕龙虎山,但今后行走江湖,免不了要多些麻烦。现在钟无期只盼着龙虎镖局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,这场争斗赶快结束。
磨镜少年等卓大鹏磕足了十个头,手一抬,将卓大鹏拉起来,道:“好啦,刚才你出言不逊,现在磕头赔礼,咱们之间的事情一笔勾销了。”卓大鹏额上沾着土,脸憋得通红,用力一甩手,岂知刹那间透入自己体内的那股热气消失得无影无踪,乍失控制之力,用力过猛,一个趔趄,咕咚,又跌坐在地上。
卓大鹏先还羞愧难当,现在已经完全泄气了,他心如死灰,不再抱一点侥幸心理,知道今天无论如何讨不回颜面。他一言不发,从地上爬起来,径向门外走去。
刚到门口,只听磨镜少年在身后说道:“且慢,难道你就这么走了?”卓大鹏转过身来,瞪着眼道:“朋友,杀人不过头点地。老夫今天认栽认罚,再无颜面在江湖中立足,从此闭门却扫,安度余生,这还不够吗?要取项上人头,尽管来拿就是。”说完挺胸昂头,一副可杀不可辱的样子。
磨镜少年道:“我已经说过了,咱们之间的事情一笔勾销。”说到这里,面色一沉,指着地上梁辉的尸身道:“地上的两条人命,你打算作何交待?”卓大鹏一摊手道:“有什么可交待的?强存弱亡,天道如此。他们学艺不精,怨得谁来?老夫今天败在你的手下,你要取我性命,我一样死而无怨。”卓大鹏败军之将,生命完全在对方的手里攥着,但这几句话说得相当有骨气,连一心想替梁辉报仇的魏仲明也觉得无言反驳。
磨镜少年冷笑一声道:“镖师战败,已无反抗之力,就像砧上之肉,杀之不武。那位火工道人更是一个无辜行人,和这事没有半点关联,谁都看得出他不是武林中人,不会武功,竟然被你一掌打死。这就是你所说的天道吗?”
这几句话问得卓大鹏哑口无言。他站在门口嘿嘿笑着道:“你说来说去,还不是想让我死。只是要老夫如此结束性命,不给出充分的理由,老夫虽然无力反抗,死也不会瞑目。”磨镜少年道:“你心狠手辣,滥杀无辜,这理由还不够吗?留你这样的人活着,这世上今后还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冤魂。咄,还不自我了断,更待何时?”
卓大鹏看着磨镜少年,嘿嘿奸笑了一阵,说道:“我有我杀人的理由,你有你做事的原则。既然你打败了我,那么杀刮存留,悉听尊便。要我自己了断,却是不行。要命,你自己动手来拿吧?”卓大鹏似乎看出了磨镜少年说来说去,不愿亲手杀人,所以坚持要让他亲自动手。这一招果然奏效,磨镜少年既不动手,也不说话,坐在那里,脸色变幻灯不定。
屋里一时静得出奇,听得见外面沙沙的雨声。众人都屏住呼吸,等着那生死立判的一刻。等了一会儿,卓大鹏见磨镜少年还不吭声,便道:“既然少侠现在不想取老夫的贱命,那老夫就先替少侠留着,什么时候有兴,就到摩云堡来拿。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。”举手抱拳,转身跨过门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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