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决明越听,眉头愈发紧蹙。“阿荀,你承诺了洪泉什麽?”“我说,我会将他和玉扇都带出t府。”程荀一顿,“还会帮他解决福全这件事。”她突然加快语速,好似在掩饰什麽,“你们要尽快把他和玉扇带出去,久了我担心他反水,到时候便……”“阿荀!”晏决明难得强硬起来。雨势渐小,头顶林木茂密,只时不时从树叶之间落下几滴雨水。晏决明将外袍披在她身上,双手扶住她的肩膀,略弯下腰,直视着程荀。“告诉我,今晚发生了什麽,好吗?”他说着,声音又忍不住低柔下来。他在她面前,从来强硬不起来。沉默半晌,程荀缓缓擡起头。她双眼通红,脸上泪痕交错,苍白又单薄的样子,仿佛一块透明易碎的琉璃。“我杀了福全。”她轻声道。她的目光倔强而坚定,眼泪从眼眶中溢出,顺着下巴滑落在地。“我用镯子上的暗器杀了他,在旁边放了酒壶,又将他按进水里,僞装成他酒后溺水。走之前我确认现场没有遗留任何我的东西,那酒壶也是府里最常见的样式,是我许久之前就去厨房提的,查不到我身上。今夜是我值夜,玉扇高热不退仍在养病,只要我按时回到晴春院,这件事——”她飞快解释着自己的谋划,吐字利落又清晰,好似已经在脑中重複过无数次。可还没说完,就被他拉进怀中。晏决明的下巴抵着她的头,他的双手紧紧按住她的后脑勺,她被他密不透风地拥抱着。她怔住了。他的身体颤抖着,一种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恐惧和悲伤席卷了他。他第一次杀人时,是朝中反太子的势力前来暗杀他,双方缠打之中,他为了防卫杀死了杀手。严格来说,那只是为了防卫的正当举动。可对于当初的他而言,第一次有温热的血从手掌心滑过,那滋味,说是雷劈一般也不为过。整整半个月,他无法看见血色的东西,桌上的肉食都会让他隐隐作呕。即便后来的他对于敌人的生死早已看淡,可那个人血迹斑斑的脸,仍然会出现在某些夜半梦回之时。可是,可是。这是他的阿荀啊。是他从小呵护如斯的阿荀,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阿荀。他紧紧拥住怀中的人,好似这拥抱能抵消他心中难以言喻的疼痛。他哽咽道。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“是我的错,是我还不够好。”如果我再强大一些,让你能更相信我一些,就好了。系红绳后来,程荀回忆起那一夜,只觉得格外荒诞而漫长。她杀死了福全,僞造成他醉后失足溺水的场面,在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仓皇逃跑。然后她遇见了晏决明。好似天降一般,他接住了她。之后的一切如同幻梦一场。明明是她杀了人,明明她拿到了相当有分量的证人,明明给本就风雨飘摇的胡家又一记重创。局面一切向好,不是麽?可为什麽,他却好似通体布满伤痕,连呼吸都是痛的。她被他紧紧拥在怀中,那麽用力,仿若要将她嵌入身体里。可这拥抱丝毫没有禁锢勉强的意味,甚至连让人遐想的暧昧空间都不存在。这一刻,她瘦削单薄的身体,好像成为他站立于世的支点。他全身心倚靠着她。还不待她思考这个拥抱是否过线,就听见这人哽咽的道歉。他说,对不起,是我的错。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,程荀呼吸一滞。心酸难以抑制地翻腾上涌,那逼人的酸楚顺着脉搏,直沖天灵。混乱而失控的思绪中,她不解,这与晏决明又有什麽关系呢?明明从一开始,这就是自己的谋划、是她自己选的路啊?可是他破碎的声音像是针,不停扎在她的胸膛、喉咙,逼她去直面他的苦痛、去直面她始终逃避的那个事实。她后知后觉地想,他们失散的这些年,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吃苦。重逢那日,他高坐上首、而她跪地服侍的场面,好似一把尖刀,深深刻进她的心髒,至今犹然鲜血淋漓。怨恨、愤怒和不甘像是一把火,当即烧尽了她的理智。她将过往的温情和思念丢到一边,自顾自地竖起一道高墙。她理所当然地以为,从衣衫褴褛的贫儿跻身金尊玉贵的少爷,他所失去的,在所获得的一切面前一文不值。她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强调,那一千五百多个日夜的痛与恨,原来只是她一个人走不出的梦魇。她捂住自己的耳朵、也锁住了晏决明的咽喉,她拒绝体会他的感受、拒绝聆听他的心声。她将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匣子里,可又借着这匣子站到道德的高处,至高临下地向他宣洩自己扭曲的仇恨与愤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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